第一章 尼祿入獄
阿爾卡特拉斯島（Alcatraz Island），俗稱惡魔島（The Rock），是位於美國舊金山灣內的一座小島，面積0.0763平方公里，四面峭壁深水，聯外交通不易。早期島上建有燈塔，是一軍事要塞，後來被美國政府選為監獄建地，曾設有惡魔島聯邦監獄，關押過不少知名的重刑犯，直到1963年廢止，改建成觀光聖地，還以此地為主題，拍過不少膾炙人口的電影。
坦白說，那些電影我也看過不少部，其中一部「絕地任務」（The Rock）更是我的最愛，不過在看那些電影時，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置身其中，還是以囚犯的身份被關進來。
西元2050年，「魔法衝擊」之後的第十個年頭，由於超異能罪犯和異形、外星人犯罪愈來愈多，而這些特殊罪犯又不可能和普通罪犯關在一起，於是「惡魔島」便在這種局勢下被迫重操舊業，搖身一變成了配備最新科技、最嚴密的守衛，真正插翅難飛的惡魔禁地。
然後就這樣過了半個世紀……
「鏘！鏘！鏘！鏘！」
刺耳的敲擊聲，迴盪在狹窄的白色房間內，讓人很快就覺得頭痛了起來。
就算想把耳朵捂住，但是那煩人的頻率還是會透過指縫傳入耳中，刺痛你的腦神經，這正是發出聲音的人想要造成的效果。
「鏘！鏘！鏘！鏘！」
不只是聲音，還有警棍敲在鐵門上所造成的振動。
這麼做其實一點意義也沒有，但在這座惡魔島監獄，有很多事情，其實都不需要任何意義。
而且，這麼做的結果，可以讓獄卒發洩過多的精力，也可以讓房間內的犯人得不到充分的休息，這就已經是很足夠的理由了。
這裡是惡魔島，在這裡被關起來的犯人，沒有人權可言。
事實上，在這裡一半以上的犯人，連被稱做「人」的資格都沒有。
殺戮成癮者。
超異能罪犯。
非人族。
異世界流亡者。
外星犯罪者。
惡魔。
墮天使。
這些不屬於人類世界，卻總是能為人間界帶來大麻煩的超級罪犯，把他們通通集中起來關在一區，確保他們此生再也不能出去危害世間，便是這座監獄——惡魔島存在的最大意義。
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，這座惡魔島監獄的罪犯，幾乎有一半以上，是由我們范郝辛一族，歷代的「惡魔獵人」給送進來的。
換言之，整座惡魔島監獄，大概有一半以上都是我們家族的仇人。
「二四七三！出來，典獄長要見你！」
房門上四方形窺孔的蓋子被推開來，露出一張機械化的臉孔，這裡的獄卒有八成以上都是機械人，這是為了避免傷亡數字被外界拿來放大作文章。
我嘆了一口氣，離開床上站起來，走到門邊，背對鐵門，讓機械人獄卒走進房裡，用超磁手銬將我的雙手銬在背後，帶著我走出房間。
我來到灰色昏暗的走道上，跟著機械人獄卒的背後緩步向前，一路上經過的房門都會傳來許多喧鬧，內容不外乎是「去死！」或是「我要殺了你！」之類的叫罵。看來我的身份已經在這座惡魔島監獄上傳開來了，這真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。
經過一連串左轉、右轉、上樓梯、下樓梯、等待指示燈亮起才能前進的繁瑣之旅後，我終於抵達了所長室。
深紅色的大門在我面前自動打開來，映入我視線的，是一張大到異常的桌子，和一張大到異常的壁畫，由於桌子和壁畫實在太過搶眼，所以我幾乎是隔了數十秒，才注意到桌子後面的人。
那個男人穿著一件奇怪的白色大衣，臉上戴著金邊眼鏡，嘴邊和唇角流著修剪乾淨的鬍子，蒼白而光滑的皮膚，隨便而輕挑的態度，卻隱隱散發著一股危險感。
「歡迎光臨惡魔島監獄，」白衣男人道：「我是這座監獄的所長，雨果（Hugo）。」
我沒有說話，只是保持沈默。
「唉呀呀，大名鼎鼎的范郝辛一族光臨敝監獄，真是讓我倍感光榮呢！」雨果所長用著裝模作樣的語氣道：「那麼，尼祿（Nero）小弟弟，對本監獄的感想如何呢？」
「除了飯後沒有甜點外，大致上還不錯。」我道。
雨果大笑起來，「不錯！我喜歡在艱困環境中還能保有幽默感的人，身為本所的典獄長，我希望每一個犯人都可以在本所相處愉快，畢竟這裡的犯人都得把剩下的餘生在這裡消化掉了。附帶一提，想要逃獄是不可能的事情，這裡可不是阿卡姆（Arkham）精神醫院（註：蝙蝠俠故事裡面專門關超級罪犯的地方），可不能讓你們像住旅館一樣來去自如，尤其是像你這種殺害『聖人』（Saint）的大罪人。你說是吧，尼祿小弟弟？」
「叫我尼祿就好了。」我淡淡道。
雨果把下巴靠在交疊起來的手背上，從眼鏡背後透出剃刀一般銳利的視線。
「尼祿小弟弟，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，你跟我都一樣清楚，在這裡的犯人幾乎有一半左右是被你和你的家族送進來的，這些人渴望把范郝辛一族的頭顱拿來當夜壺用，差不多就跟他們渴望能到外面放風的念頭是一樣多的。至於我會不會讓他們失望……就完全看你在這裡的表現了，我們有共識了嗎？」
我現在差不多可以肯定了，這個雨果所長是個控制慾極高的自大狂，而且他對我的家族很顯然地沒有什麼好感。
「我需要和我的律師討論一下，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。」
雨果瞇起會讓人聯想到毒蛇一般的雙眼，修剪整齊的鬍子底下薄唇微揚。
「夠幽默！可是幽默不足以讓你在這座惡魔島上生存下去，尼祿小弟弟。要在這座島上生存下去的必要因素是紀律和服從，尤其是對我這個所長命令的服從，尼祿小弟弟，我希望你牢牢記住這一點。」
我聳聳肩道：「我會把它記在日記上。」
「呵呵，新人都是這樣，這裡多的是自命不凡的狂妄之輩，但是很快地，你們就會發現到這個噬人地獄的真正可怕之處。」雨果輕鬆的道：「忘了提醒你，每個月大概都有1%左右的犯人，會在這間惡魔島監獄上無聲無息的消失蒸發，大多數消失的犯人從來也沒有被尋獲過，至於他們的下場如何，你大可以自行去想像。」
「有沒有可能是在大溪地度假？」我問。
雨果呵呵笑了起來，伸出他那有點病態赤紅的舌頭，輕輕舔了一下嘴唇，只是這樣的一個小動作，就讓所長室的空氣忽然變得濃稠混濁起來。
「期待下一次看到你的時候，你依然是那麼充滿元氣喔，尼祿小弟弟。」
「叫我尼祿就好了。」
雖然明知道沒用，我還是忍不住又咕噥了一次。
所長下令讓機械人獄卒把我帶回房間，我一邊走在灰暗的走道上，一邊思考著我為什麼會流落至此的原因。
四天前。
「你說什麼？蜜絲堂姐重傷——？！」
當我從文森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，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「赤色獵殺」的強悍在范郝辛一族中是可以和過去的變態老爸媲美的人物，就連我或凱薩也沒有信心能勝過蜜絲堂姐，即使是當年和初代德古拉齊名的東方大吸血鬼——壞帝，也只能和蜜絲堂姐戰成平手。
這樣的蜜絲堂姐竟然會在戰役上敗下陣來？還因此受了重傷？這實在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情。
「傷勢嚴重嗎？是怎麼受傷的？誰傷了她？」
面對我連珠砲式的發問，文森只是淡淡嘆了一口氣，道：「別緊張，蜜絲性命無虞，只是受了不小的負傷，至少要躺上三個月才能恢復，那已經是她的生命力極為強橫了，換成別人受她那種重傷，只怕早就要到黃泉去報到了。」
我一顆提起的心至此才稍稍放下一點，但還是忍不住疑惑的道：「到底是誰？可以把蜜絲堂姐傷成這樣？她可是范郝辛一族現存的前五強人物啊！難道又是『舊日支配者』？」
「差不多可以這麼說。」文森道。
「可是舊日支配者的四柱邪神——地之奈亞拉托提普，水之克蘇魯，火之克圖格亞，風之哈斯塔，不是全都被封印起來了嗎？難道還有其他的外神在地球上活動！」
我邊說邊激動起來，外神之中的第一使者——「蠕動的渾沌」奈亞拉托提普，可是我的父親亞歷山大付出生命的代價，才封印起來的，怎麼可以讓他的犧牲變得沒有半點意義呢？
文森一如往常，用平板的語調道：「目前還在調查中，情報有點混亂，只知道重創蜜絲的人，自稱哈斯塔之子——雷洛，也是最近一連串血案的兇手。包括倫敦的薔薇騎士團，梵諦崗的精銳龍騎兵，還有『聖堂騎士團』的十三聖騎士—— No.9的『勇者』艾里和No.10的『重戰車』貝斯，都被他單槍匹馬給殲滅掉了。」
「哈斯塔之子，雷洛？」
不知道為什麼，這幾個字帶給我一種濃濃不祥的感覺。
「你都不看電視的嗎？」文森嘆道：「這個雷洛在這短短一週內，已經成了世界知名的一級罪犯，他的懸賞金額已經超過了一千萬美金！」
我哼道：「不好意思，上個星期我被困在一個鳥不拉屎狗不生蛋的孤島上，經歷了一場只有推理小說中才會看到的暴風雨山莊殺人事件，然後還得想辦法應付那些想要殺人滅口的梵諦崗混蛋！所以我這陣子很忙，實在沒什麼時間看新聞。」
「如果你指的是賈士帝斯那檔子事，我已經聽說了。」文森道。
「不意外，你不知道才是新聞呢。」我道：「所以，梵諦崗那些混蛋有什麼指示給你？這才是你一出院就急著找我的原因吧？」
梵諦崗的「前」No.1聖騎士——「騎士王」賈士帝斯，竟然是鬼哭島連續殺人事件的主謀，而且梵諦崗還出動了現任的No.1聖騎士，當今世上最強的「聖人」——「神之刃」御神諸刃出馬，把賈士帝斯和他的野心陰謀一起葬送在黑暗之中。
這是一段絕不能公開的黑歷史，偏偏好死不死的，所有剩下活著的當事人之中，唯一與梵諦崗沒有關係而且有洩密之虞的人……就只有我一個。所以我本來是列在梵諦崗的必殺名單上的，要不是有哈利叔叔替我居中奔走協調，在千鈞一髮前撤回了格殺令，我就要英年早逝了。
雖然如此，我和梵諦崗的關係還是很緊張，所以我才考慮最近要低調一點，甚至打算暫時關閉事務所去度個幾天假，結果文森的電話就來了。
就算我再怎麼不想接案子，但是畢竟我欠文森太多人情，加上他傷勢復原之後的第一通電話就是打給我……這個委託我怎麼也沒有拒絕的理由。
好奇心殺死一隻貓。
人情債則是害死一個范郝辛。
當我來到原址重建的辦公大樓，在文森專用的辦公室見到氣色一如往常的他時，心中確實湧上一股欣慰的感覺。
不過這感覺只持續到文森開口為止。
我對文森的感覺可謂相當複雜，一方面他確實是我的恩人兼最大客戶，一方面我又知道為了大局著想，他可以在必要時刻毫不猶豫的把我犧牲掉，而那個「必要時刻」很可能隨時都會來到。
比方說現在這一刻。
在經歷過短暫卻又尷尬無比的沈默，文森終於開口道：「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，並不能說和梵諦崗無關，但也不全部是為了梵諦崗。」
「我最討厭這種模擬兩可的官方說法，」我皺眉道：「直接講重點好嗎？」
「聽過惡魔島監獄嗎？」文森倒是從善如流。
「當然知道，被范郝辛一族逮捕的超能罪犯，如果還沒死的全都會送到那邊去。簡單來說，那裡就等於是人類世界的垃圾場，而我們一族則是清道夫……媽的！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？這些事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啊——文森‧范‧郝辛！」
我最後一句話幾乎是用吼的了。
「說的沒錯，」文森終於拋出他的未爆彈，「如果我說我要你以犯人的身份，被關進惡魔島監獄去呢？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什麼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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